“有什么办法,
能让她死了我不犯罪?”
“早知道生的孩子有这个病,我才不会生下来。我就想着,怎么能弄死她又不犯法呢?”照顾患有精神病的女儿周媛18年后,胡玉珍提出让女儿安乐死。
7月22日,伺候女儿吃完西瓜,胡玉珍忘了收起菜刀。午睡迷迷糊糊的胡玉珍听到隔壁房间女儿起身,吐出一句让她毛骨悚然的话,“我要拿刀砍死你”。
胡玉珍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便被拿着菜刀的女儿堵在房门口。刀子一下子砍在门上。
这次距离周媛上一次发病不足两个月,胡玉珍扒开头发,露出硬币大小的疤。当时周媛用玻璃瓶砸在她头上,并且一刀劈碎了床头的镜子。
接连被女儿“追杀”后,这个65岁的老人控诉,公开表示希望对毫无贡献的女儿实施安乐死。
周媛用刀砍伤自己留下的“血衣”
“弄点老鼠药,药死她吧”
“母亲照顾病女18年屡遭砍”被媒体报道的第四天,胡玉珍回到和女儿周媛共同生活的家——河南平顶山的一栋老旧居民楼。
上世纪90年代,胡玉珍举家从舞阳搬来平顶山。丈夫周国顺有技术傍身,被一家国营工厂招来做技术员,月薪过千,膝下三个半大孩子。从乡村到城市,一家人被村民称羡为过上“好日子”。
结果,不到两年光景,丈夫的工厂便发不出工资了。夫妻二人为三个孩子借钱筹措学费的时候,大女儿周媛的班主任通知他们,周媛可以不用上学了——
这个孩子总打瞌睡,精神不好,医院检查。
“精神病”
“不好治”
“用这个药一瓶50多块钱”
……
胡玉珍决定出来做生意贴补家用。她回忆当时的情况,上世纪90年代的平顶山,街头的小商小贩很多。靠着沿街叫卖杯子豆浆,自己头一天早上就赚了三块钱。
更大的厄运没有放过这个已经困难重重的家庭,年,丈夫周国顺被查出肺癌,花光了家里的钱并背上几千块外债。
胡玉珍记得那年春天格外漫长,“怎么都过不到头”。
最严重的一次,周媛拿着菜刀把卫生间的水管砍成两截。满屋都在喷水,周国顺气不过,拿鸡蛋砸了女儿周媛的头。
三个月后,周国顺撒手人寰。死前跟胡玉珍交待,“等你管不了的时候,就弄点老鼠药,药死她(周媛)吧。”
周国顺去世,周媛一滴眼泪都没掉,只对着胡玉珍说了一句话:
“俺爸死了,你成寡妇了。”
胡玉珍继续靠卖茶叶蛋、小玩具维持生活。儿子已经快两年没回来了,打电话也关机。她并不在意,觉得家里一团糟,儿子不爱回来也情有可原。
好在胡玉珍还有个二女儿,这个在平顶山附近打工的姑娘,每个月能拿块钱,基本都花在家里,空调、冰箱、洗衣机,全是她出钱买的。
“钱不够了就管她要,她一个小姑娘也花不了什么钱。”
女儿周媛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媒体报道后瞬间登上头条热搜。直到这时,几十户邻居才知道,自己和一个精神病人同住一栋楼长达18年。
胡玉珍手里拿的是周媛最喜欢的玩具娃娃
被逼“上头条”
胡玉珍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煮鸡蛋,刮风下雨从不耽误。不同于其他人“本本分分”卖鸡蛋,一块钱一个的茶叶蛋,胡玉珍会添一个鹌鹑蛋给顾客。这让她总是三个小时就能收摊。
回家后便开始和女儿最重要的交流活动——中午吃什么:米皮、面皮或稀饭。胡玉珍格外珍惜这种“没话找话”的甜蜜,让她觉得周媛是个“正常人”。
“要不这一天天的,能和她说啥呢?”
得病18年,周媛从来不主动出门。
卧室里老旧的小窗户没有防护栏,边缘结了蛛网,周媛每天会来坐一坐。
女儿犯病的时候,一边喊着自己的名字,‘周媛’、‘周媛’,一边打自己,把脸都打肿了。
胡玉珍从来不敢近前,只能远远地看着、躲着。
周媛清醒的时候,有一回和母亲不停地说,
“我成残疾人了”
胡玉珍听了,只能抹眼泪。
周媛的病越来越严重,被砸伤、被女儿拿着刀“追杀”,胡玉珍内心的恐惧伴着头上的鲜血,一并“呼啦”涌出来。
女儿不受控制的病情正在把一家人逼上绝路。
社区给他们一家办了低保、爱心卡,但这对于一个情况如此“特殊”的家庭无异于杯水车薪,远不能支付周媛的住院治疗费用。
无奈之下,胡玉珍选择了向媒体求助。
“我拨了(平顶山)晚报的电话——”,这个没上过几年学的老太太至今能背出的号码,改变了一家人的处境。
当天登上平顶山讨论的头条,随之而来的媒体采访把胡玉珍一家送上“热搜榜”,胡玉珍的一句“让女儿安乐死”,触动着人们的神经。
邻居们坐不住了
被“头条”影响的,还有周围的邻居。得知楼里住着一位精神病患者,还有可能会“砍人”,邻居们坐不住了。
他们给胡玉珍塞钱、送东西,五十、一百,胡玉珍感受着温暖。另一边,大家也在委婉等待着一个答案——周媛什么时候被送走。
在对精神病患者如周媛的救治问题上,当前我国的重性精神疾病社区管理走的是类似传染病管理模式:
医院确诊的六类重性精神疾病患者,需要社区接受治疗和管理时,必须将患者相关信息通过各级疾控中心传递给基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由基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提供社区随访工作。患者相关信息是严格保密的,不对外公开,仅在为其提供服务时使用。
以北京市为例,据北京市精神卫生保健所副所长闫芳介绍,在对重性精神疾病的社区管理方面,北京市的精神卫生防治体系与疾病预防控制体系并行。
重性精医院确诊后,按照国家和北京市相关法律法规进行疾病上报,通过市-区-街道三级精神卫生防治网络,患者信息反馈至社区从事精神卫生防治工作的人员,在社区定期回访,患者病情波动时,从社区转诊至市区医院,病情稳定后回到社区继续接受社区的服务和管理,从而形成一个闭环。
但在现实生活中,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随着时间推移,委婉变得直接。楼下开餐厅的老板娘直言,周媛得被尽快送走,万一拿着刀下来砍伤客人怎么办。
胡玉珍解释,女儿从不自己出门,但没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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